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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8章 無人可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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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8章 無人可勝

一, 小狗懂什麽呢。

二,小狗沒有錯。

三,如果小狗有錯, 參考第一條。

圖盧也不會真的動手, 她抓住離她最近的族人的肩膀, 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額頭, 後者立刻抱起頭來嘻嘻哈哈地求饒,像是犬科動物打鬧時翻肚皮。

圖盧一松開手,這群薩摩耶就挨挨擠擠地跑出去了。

“你在這裏留一晚吧, ”圖盧說, “等到她們休整完畢, 我和她們一起送你去北方。”

嬴寒山楞了楞:“不用給我一匹馬就可以。”

“不行, ”她坐回自己剛剛起身的地方, 把擦拭過的彎刀收回鞘裏佩戴好,“我們沒有讓客人自己走的道理,另外……”

圖盧又歪了一下頭:“另外, 我們的確也要打通南北的通路,奪回我們的草場, 接回我們剩下的族人。所以, 順路。”

帳篷裏安靜了一會,只有風輕輕吹打著掛氈。

“我說啊,”嬴寒山艱難地開口, “你到底是想護送我,還是覺得我能給你往北打的時候打打白工啊”

白狼的女王坐在王座上, 也開始假裝自己是聽不懂人話的大白狗。

狗和馬在天孤人生活中所占的比例都不小, 天孤人一般不會吃前者,但馬就沒有那麽多忌諱。畢竟對於半軍事化的游牧民族來說, 馬匹這個量的蛋白質還是很珍貴的。

帳篷外點起了篝火,女人們和男人們開始收拾從戰場上帶回來的死馬。皮子被剝制好,等待明天白天再處理。

剩下的部分挨個分割,內臟被裝進盆子罐子裏拿去清洗,整裝的肉切成長條懸掛起來預備風幹,有年輕人嘟嘟囔囔地抱怨著明明打了勝仗,為什麽不能多吃一點,說出這種話的人一般會被長輩手裏的勺子鍋子敲頭。

“打勝仗!”長輩說,“是你打的勝仗!那你就去圖盧那裏,好獵手們都與圖盧一起吃肉!”

抱怨的年輕人就不作聲了,哼哼唧唧地把肉條掛起來,驅趕被血腥味引來的蚊蟲。

巴思巴圖像是只黃羚羔子一樣飛快地從處理皮肉的人間穿過,有人揮舞著手裏的空水盆或者半條肋骨呵斥他:“看著點!撞到火堆裏去就只能把你夾出來了!”

“早些夾!撒些鹽上去!”有人哄笑。

巴思巴圖不理他們,也沒人過來拉住他不要他亂跑。夏日白日裏熱得很,要是不趁著現在把馬處理好,再到第二天就有多半的肉不能要了,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,誰也顧不上管他。他躥了半晌,終於在帳篷後面找到了人。

“兄兄”

正在把馬皮浸泡在水裏的青年擡起頭來。

這張臉和巴思巴圖有四五分相像,因為青春期已經走向尾聲,所以顯現出了一些不同於少年的棱角。

他眼窩很深,眉弓和鼻梁都是典型的天孤人特征,卻有一頭打卷的長發和線條很柔和的眼睛。

天孤人的眼睛不全都是黑色或者琥珀色,他就是個例子,虹膜泛著淺淺的綠,當他擡頭看向天時,那雙眼睛就有松石一樣奇特的色調。

青年一側的長發結成細辮,發尾系上了彩色的繩子,掛在繩子上的青金石小墜隨著這個擡頭的動作叮叮當當地撞在一起。

“她答應了!”巴思巴圖說,“我告訴那位客人你想要見她,她點頭了!”

青年微笑起來,眼睛裏的潭水也輕輕晃動。

“她說什麽了”

“呃……”

巴思巴圖抓了抓頭發。

從戰場回來之後,他向自己的兄弟吹噓今天見到了一位女武神,在蒙多部的軍陣中殺了好幾個來回,只是因為他們擋了她的道。誰知道說完之後自己的哥哥非得要見一見她,他只能硬著頭皮去問客人。

巴思巴圖的漢話水平沒有那麽好,緊張起來說得更是顛三倒四,好不容易連指帶比劃地說完了,那位客人明顯還是一頭霧水。但不管怎樣,她點頭了。

“她說……呃,她很願意見你!”

反正點頭就不是不願意吧。

看著自家兄弟的臉,巴思巴圖有點心虛地想。

戰士們不必收拾皮子,清理肉食。她們脫掉身上的皮甲,換上顏色鮮艷的毛織短衫,在已經開始逐漸濃郁的夜色下為彼此倒酒。金色的火焰映照著她們的面孔,在那些黑亮的眼瞳中綻放出一個個小小的火旋。

有人開始唱起歌來,用烏蘭古部特有的方言,她唱的是某位圖盧帶領騎兵們驅趕野獸的故事,拖得悠長的尾音很快迎來了身邊同伴的迎合。

一段唱完,她們站起身來,端起酒去迎接客人。

那枚狼牙信物還掛在嬴寒山胸前,但旁邊多了不少裝飾。小塊的碎金和松石交錯搭配,用細麻和彩繩擰成的線串好作為項鏈掛在她脖子上。

原先擬態成胡服的弱水衣外被披了一件輕柔的外袍,袍子上的花紋有些像是漢地的連珠紋,但比連珠更加豐富絢麗。

戰士們雙手捧著酒碗,一個人一個人對嬴寒山敬過去,酒比在臧州和沈州能喝到的濁甜酒更醇也更烈,當她喝到第五碗時,姑娘們開始叫好。

有會一點漢話的就湊過來,比比劃劃地叫她勇士,稱讚她在敵人之中比豹子還要敏捷,比狼還要兇悍,稱讚完就和她碰一碰碗,看她幹了酒再給她一個擁抱。這麽一圈下來即使嬴寒山不醉酒,也被抱得有點迷迷糊糊。

當酒敬到最後一位戰士時,情況好像發生了改變。

那是個短發齊肩的姑娘,一邊眼角紋著銅錢大的一枚紋身,像是有獸爪的鳥類。她睜著圓圓的眼睛仔細地看了看嬴寒山,給她倒一碗酒。

嬴寒山喝了,她就再續上,再喝,再續。

直到喝完第三碗,她放下了手裏的碗,但是沒有擁抱她。

她比劃著,用天孤話說了什麽。

“什麽”嬴寒山問。

在一邊看熱鬧的高衍好像意識到有什麽不對,過來輕輕扒拉這個敬了三碗酒的姑娘,沒有扒拉開。

“高衍,怎麽了”嬴寒山又問了一次。

“她說……”高衍的眉頭蹙起來,“她問你,願不願意角抵”



眼角紋身的姑娘看高衍過來,也不比劃了,索性直接用天孤話開始說,她說一段,高衍翻譯一段。

“她說,你,好樣的戰士,烏蘭古部,好樣的戰士,所以應該比一比。她願意做你的對手,有沒有榮幸,邀請你”

白白薩摩耶們開始交頭接耳,旁邊也有不少人圍了過來,那個姑娘看著嬴寒山,在等一個答覆。

“行呀,”嬴寒山想了想,“我沒有角抵過,跟我說說規則。”

“規則不重要,”系統小聲在她腦內說,“當心點人家的胳膊腿比較重要,你這屬於開著高達和人玩得合勒。”

這樣的挑戰好像不算很稀奇,大家輕車熟路地用布圍了一個圈子出來,那個姑娘脫掉上衣,只留下裹胸和腰的布。篝火的光在她背後跳動,給肩背漂亮的肌肉線條鍍上一層淺金色。她用身邊人遞過來的濕布擦了擦手和胳膊,站定等著嬴寒山。

“……我能不脫嗎”

嬴寒山真心實意地開始後悔了,光膀子倒是其次,主要是這副身軀有點異常。

殺生道血氣上湧時布滿身體的青紫色線條,偶爾或從她皮膚上生長出來的藍白小花,如果打起來她真的很難解釋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變成植物人。

真·植物人。

“……”高衍為難地和對面姑娘嘀咕了兩句,嬴寒山看到她的表情有點奇怪。

“你,不脫,角抵,抓住你的衣服,你容易輸。”

嬴寒山搖了搖頭:“不礙事。”

高衍沒有放棄,她抓著她的衣袖,臉因為為難皺起來。

“為什麽呀。”她小聲嘟囔著,“不要這樣,不要這樣。”

嬴寒山有點明白了。

這事就跟賽跑一樣,不脫掉上衣就是跟對手說我讓你先跑四十九米,烏蘭古部的戰士們是有尊嚴的,肯定不會接受這個提議。

“我的身上有很嚇人的傷疤,”嬴寒山編了個理由,“我害怕讓你們看了不舒服。”

高衍微笑起來:“傷疤,是好的!榮譽!漂亮的。”

那咋辦,脫吧。

嬴寒山也脫掉了身上披的那件毯子和弱水衣,當感知到風的存在時,蜷縮在心臟處的花枝開始生長。它瑩藍色的枝條像是活的紋身,緩慢地從胸口爬上肩頭,在夜中綻出幽微的光。

圍觀的人群和起哄的戰士們都靜了一瞬間。

那位來自中原的客人好像燃燒起來了,她的皮膚上生長出了藍色的火苗,在漆黑的夜裏,在與火相對的陰影中,她是熠熠發光的冷色。

站在那裏的那個姑娘用力眨了眨眼睛,又炸了眨眼睛,她迷茫地上前走了幾步,想要摸摸那閃爍的藍色。

“小心,咬人。”贏寒山說。

雖然萇濯不一定真咬人,但萬一他被刺激了直接大變活人就麻煩了。

她聽不懂嬴寒山在說什麽,但停下了手,原本的神情變得更加嚴肅,甚至有幾分莊重在裏面。紋面姑娘後退兩步,張開手臂,像是狼一樣弓起後背,搭上了嬴寒山的手臂。

開始!

嬴寒山能硬生生捏碎石鎖,比賽不是殺人,她肯定要收著力氣,未曾想卻被眼前的這個戰士閃了個空。那個紋面的姑娘力氣在凡人中一流,步伐又輕捷又穩,一個扭身就要把嬴寒山向側邊摔去。

殺生道的本能暴漲,藍色的花蔓下隱隱蔓延出青黑的線條,嬴寒山沒有撤手穩定自己,反而憑著一股霸道的力氣強行扭掉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巧勁。

呯!

她爬起來,拍了拍身上的土,看嬴寒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。

“……”嬴寒山聽到她說了什麽,看神情不像是挑釁的話,可惜高衍現在沒法實時翻譯,翻譯了嬴寒山也聽不到。

她很快穩定住腳步,再次搭上嬴寒山的手臂。

背後的肌肉緊繃起來,手臂上逐漸浮現出青色的血管,她架住嬴寒山的推搡,不斷輕輕變換步伐卸掉力氣。

低著頭的姿勢讓她看不清對手的反應,但狼是聽得到的這個中原的客人,呼吸根本沒有變過!

就算稍微急促一點也不曾,在她逐漸沈重的呼吸裏,那位客人的氣息仍舊安靜得像是靜坐。

腳下一滑,紋面的女戰士猝不及防打了個趔趄,擡起頭來,現在她看到她的表情了。

嬴寒山微微蹙眉,像是很為難地註視著她,眼睛卻是溫柔友善的,圍繞在她身邊的藍色光芒閃爍著,很像是停息在山石神像身上的螢火。

就這麽一擡頭的瞬間,嬴寒山向前兩步,幹脆地放到她,把她推出了圈子。

兩招制敵!現場靜了一瞬間,隨即歡聲雷動。

“嚇死我了,”嬴寒山小聲和系統嘟囔,“這還不如和老板打,至少老板還有辣條龍保護一下他的胳膊腿。”

“那宿主最好做好心理準備。”系統冷笑了一聲。

被放倒的紋面姑娘爬起來,摸了摸漲紅的臉。她飛快跑過來給了嬴寒山一個擁抱,親了親她的臉頰。

雖然聽不懂天孤話,但嬴寒山能大概聽出來她在說一些友善的讚美。“你也很棒!”她回回去,“在凡人裏你是很厲害的了。”

反正她聽不懂中原話,誇唄。

紋面姑娘松開了她,高衍噔噔噔跑進圈子,急忙抓住嬴寒山的手。

“沒事的,”嬴寒山說,“你看,我沒受傷,她也沒受傷。”

“不是!”高衍急促地說,“和我比!我也要!”

這一聲好像捅炸了馬蜂窩,剛剛敬酒的騎士們紛紛舉起手來。嬴寒山楞楞地看著沸騰的人群,高衍已經脫掉外衣,一臉薩摩耶期待臉看著她。

“所以我說宿主要做好心理準備。”系統不冷不熱地開口。

什麽鬼啊!

在權衡半天裝著和這麽多人打兩來回要耗費多少體力之後,嬴寒山選了一個簡單粗暴的方式。

全都扔出去。

她也不和人對峙幾分鐘了,搭上胳膊就直接抄起人推出圈外,不論姿勢,只講效率。高衍被一個橫抱抱起來放在地上的時候還在發呆,第二個人已經被拋出來陪她。

沒有遲疑,沒有間歇,甚至不需要喘口氣擺擺姿勢,一對一的角抵逐漸變成一對二,一對三,被扔出來的騎士們笑嘻嘻地盤腿坐下,互相攀比自己在圈內待了多久。

“我沒有一落地就被扔出來!”有人驕傲地舉起手。

“因為她看你是小百靈,怕摔斷你的小翅膀~”

被叫小百靈的那個騎士頓時汪汪汪汪地和開玩笑的姊妹打鬧起來,而圈內的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。最後一個挑戰者被摔出圈外,圍觀者們已經忘掉喝彩。

這個中原的女戰士甚至沒有喘一口粗氣,她的頭發仍舊整潔,肩背上也沒有汗水,只有閃閃發光的藍色火焰在黑暗中招搖。這是勇士嗎這是豪傑嗎

不,這是一位真正的天神!

年輕人們歡呼著沖進來,給嬴寒山披上花環和彩色的氈布,有漂亮的青年臉頰緋紅地看著她,在她看過來時就微笑起來。

嘈雜分了兩個方向。

嬴寒山看到了圖盧,她戴著她的狼皮圍帽,脖子上和單耳上的金飾閃閃發光,女騎士們站起來簇擁上去,歡快地對她說著什麽。

圖盧的眼睛閃了閃。

“你戰勝了我的狼群”她走過來,笑著抓住嬴寒山的手。

嬴寒山思索了一下,誠實地點頭。

“太好了。”圖盧大笑起來。

“挑戰狼群的話,總該加上她們的王才算完整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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